豹子

管中窺豹歷代帝王系列中的文人


讀明史是很有意思的。它不同于唐代,一切都包容在一種富麗堂皇之中,像一首黃鍾大呂奏的鈞天之樂。它也不同于宋代,渾渾噩噩得近乎麻木,混賬得令人可笑可憐。打開明史,像是看到一夥打群架的,從頭打到尾,昏君烈臣、東林東廠、奸權直士、神佛道士、太監倭寇、農民財主、正的邪的、曲的直的,從靖難之役打起一直打到清兵入關,打得昏天黑地精疲力竭,也就亡國。中間偶有一陣子休歇,我看也是打得累極了暫時休戰。阿彌陀佛,真是熱鬧!正應了魯迅《好東西歌》“還有你罵我來我罵你,說得自己蜜樣甜”,“相罵聲中捐銅錢,失了土地捐了錢,喊聲罵聲也寂然”,淒淒慘慘亂哄哄完了。

其實真正眼亮的倒是明太祖朱元璋,他似乎對“大頭巾”的認識比誰都更清楚。元明興替,元臣危素“棄暗投明”——就是我們從《儒林外史》裏讀到的那位“危老先生”了。此人是金溪人,字“太樸”,又叫“雲林”,由經筵檢討參與修宋、遼、金三史——寫“後妃傳”查不到史籍,用今天的話說是“缺乏資料”。急中生智,危素就買了些糖塊小吃之類賄賂老公兒,套問宮裏後妃起居逸事,這般就腿搓繩兒,幾百年前的闱宮秘聞也就書之丹青了,由此升官而成翰林學士。這麽一個“勝國遺老”,棺材瓢子似的人物,居然敢放在朱元璋面前倚老賣老,張口閉口“老臣危素”如何怎樣,朱元璋盡自看重他的文章,心裏也早煩透了他。有一天皇帝禦東間側室,聽見危素在簾外走動,問:“是誰?”他說:“是老臣危素。”朱元璋說:“朕還以爲是文天祥呢!腳步聲這麽從容的,原來是你!”罰他去守余阙墓,余阙是元統初進士,累官參知*事。死于陳友諒之難,立廟祀之。危老先生住在這廟裏不知心境況味如何。

少讀《儒林外史》,見裏頭出盡文人洋相,我多少有點兒腹誹的意見,“竊以爲”作者存心刻薄,後來漸漸讀書有得,才曉得文人裏頭除了屈原、魏征、文天祥、史可法,明代裏頭的三楊、海瑞之外,更有盧杞、李林甫、秦桧、嚴嵩、錢謙益、洪承疇、馬士英者流,似乎比剛正義烈之士還要多些。就明史鑽研去,東林黨有點兒像東漢時的清流派了。細看似乎又有不小的區分,都有“派性”,也都盡有投機者,卻顯得這潭水更渾濁一點。“門戶”得張牙舞爪,貪名之態猶如貪利,到末時畢竟一起露出來原樣兒。

那麽到底是書誤了人,或是人辜負了書?

翻開古今史典文論,沒有哪本書是教人爲非的。很多學術,盡管論點不能令人佩服,出發點與落腳點,也還堂正。即便是八股選文高頭講章——糟糕無用的爛文章,也不見得有什麽歹意。

不知何故,中國數千年史典,卻教出一大群一大群的頑鈍無恥文人。

可以說,每一朝每一代式微零替,都和他們居中不停地搗蛋有關。

搗蛋到了極致,這一朝也就完蛋。然後再重新來一遍,循環往複生生不已。

這真是件令人悲哀又無可奈何的事。

事實上,站在人性的劣根性出發,一切問題都可迎刃而解。說是輪迴也不盡然,說是因果報應,卻是冥冥之中註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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